方圆第一柴咖

这边不用啦,有缘再会,拜拜。

【棋魂/光嬴】 一程山路

背景见《尽上兰州》,一点不是很长的番外。

「一叶曲折过后又一道坎坷,走不出,看不破。」

标题是毛不易的歌,可以搭配食用。






时光从兰因寺下山,走的是后山小路。

他这两年爱往寺里跑,没比赛的时候,比赛打完的时候都爱钻进去住几天。最初洪河他们担心时光会不会突发奇想要剃度,几次上山下山后发现时光的头发还好好得待在头上,便也懒得提这件事,随他去。

时光在兰因寺的时候不看手机,山上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收到信号,他一去三四天,就消失三四天。

时光这两年脾气虽然有点古怪,但大部分时候性情正常,时不时抽风上山做苦力,偶尔会对着棋盘自言自语。没搬家之前洪河跟他住一块,甚至见过时光对着盆叫不出品种的草絮絮叨叨,或者晚上不睡觉抱着扇子发呆。

何嘉嘉对此没什么异议,只要不跳湖,随便时光他怎么折腾都行。

不管他是对着棋盘、对着花草、对着扇子,或者对着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话。好像只要他还能笑,还能有奔头去想,就不算太糟。

也许是没有什么事情会更糟。




下山前,他在藏经阁里擦书柜,懒和尚在旁边打瞌睡,面前是局没下完的棋。

时光跟他下二十一路的棋,没什么胜负欲,输赢不讲究,下棋就成了聊天过程中打发时间的活动。可他也不怎么爱跟懒和尚聊天,大多数时候只有沉默。

万物皆有定数,可定数由谁定呢。时光懒得问,也不想问。他在棋盘上落子,桌上摆着本摊开的书,书页上是局被记录千年的棋,梁武帝和无名氏。

“不下了,”懒和尚将拿起来的棋子扔回去,“你的心思不在下棋。”

时光答得坦然,并不介意他中途悔局:“我本来就不是为了下棋来的。”

不是为了下棋,何必来到这没什么香火的兰因寺,总不能是来拜佛。懒和尚掀起眼,坐在他对面的少年目光澄澈,看起来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轻松。

好像他长久背负在身上的担子终于有地方放,不至于年复一年负重而行。

懒和尚凝视他许久,忽而说:“我跟你说过,万物皆有定数。”

“我也早就说过了,”少年抬眼,语气没有起伏,“我不想管什么定数,我也不信。”

“我要去做一件事,不能让他们知道,所以来这里躲躲。”时光将手边的书合上,小心抚平翘起的折角,将棋谱放好。“如果失败了,也没什么好后悔的,如果能成功。”

“如果能成功,”时光说,“那我就是他的定数。”




时光走小路下山,正值秋风扫落叶,枯黄的树叶掉满地,踩上去的时候会有清脆的响,像是软化后不堪一击的骨头。

他两手空空,什么都没带,步伐倒轻快,唇角似乎隐隐含笑。

“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,你说喜欢看山上的秋景。”时光说,路过一丛杂草,“可惜那两年太忙了,都没空带你去看。”

“现在就当我替你看过了吧?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,就是树、叶子和草,鸟都没有几只,都飞去过冬了……喔,那里倒是有只松鼠,你看到没,就在那。”

他将视线收回来,树梢上的松鼠注意到人类的目光,抱着松子一溜烟跑了。

“胆子还挺小,”时光失笑,“跟你似的,我妈开个门都能吓到你。”

他的目光直直望向前方,专注于脚下树根交错横生的小路,没有往别的地方看。

“现在我搬出去了,我一个人住。”他说,尾音没有放出去,导致咬字听起来都轻,“等你回来,就不会有人吓到你了。”

而山林空旷静谧,没有人回答他。




兰因寺的小路直通郊区,需得走几百米才能等到前往市中心的公交车。时光往投币机里扔了两枚硬币,没有管司机莫名其妙的目光,挑了个靠窗的座位。

窗外没什么风景可看,低矮的砖瓦房搭配望不到尽头的农田,割小麦的时节已经过去,秋意不浓,倒依稀有几分冬日落魄。

时光注视着窗外不停后退的树,没有说话。

两天前他从一堆天文书籍中转醒时,面对满桌狼藉,也没有说话。

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,演算推演走到尽头,留在桌上的白纸还在他手边,上面两个词语还是他写上去的。洪河临走前什么都没说,俞亮倒像是看出来了什么,跟他说我希望你不要后悔。

俞亮死脑筋,没那么会变通,等有时候那根筋突然转过来了,他的直觉总是准得可怕。

时光送他们出门,闻言若无其事笑笑:“我能做什么后悔的事,想多了吧你。”

合上门,又是满屋寂静。

“……我的确没法做什么后悔的事了,”他靠着门,对客厅天花板上的灯喃喃自语,“唯一让我后悔的已经发生了。”

时光偏头,望向桌上还没收拾好的书,那张白纸被摆在最上面,执念和遗憾像是两把刀,明晃晃刺到他眼里,刺进他心底。




公交车到站停靠,时光从后门下车。

十三中这会正好是下午上课时间,昨天傍晚又下了阵雨,操场还没干,校园里空荡荡的,看不到什么人。时光轻车熟路地跳下两级台阶,看向广阔的湖面。

他屈肘搭在湖边护栏上,盯着湖面发呆。
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选择在这里完成这件事吗?”时光忽然扭过头,对着身侧的空气说,“因为我就是在这里重新遇见你的。”

“你厉害,闹脾气能跟我闹六年,明明什么都知道又不吭声,搞得我以为你走了,还躲在被窝里难过了好久。”他像是想起来什么,低着头笑了下,“你肯定知道,你就是不出来见我。”

“所以那时候我觉得,你应该没走,你就是生我气了,又不肯理我,就像那六年里一样。”他低声说,听不出是什么情绪,“结果没想到你居然是真的走了。”

“时间还早,我给你讲讲这两年发生的事吧?”时光收拾好情绪,轻轻吐出口气,“北斗杯没怎么下好,但勉强赢了。洪河这两年回来下棋了,他那小子还说什么离开围棋,我早就知道他放不下。还有,谷雨和江雪明在一起了,吴迪考上了个不错的大学……至于我,我升段了,也打了很多比赛,没有放弃围棋。”

“我觉得我应该过得挺好的,真的,我甚至都学会做饭了。”他说,“虽然不是很好吃,但起码不会毒死人,有机会给你做,你不准嫌弃得太明显。”




时光静静盯了会没有波澜的湖面,抬手伸个懒腰,跟着他转身靠在护栏上,脚面踩上最后一层梯子。

“剩下的有空再告诉你,我又没你那么啰嗦,哪能说的事无巨细?”他抱怨似的讲话,像是在回答什么人,“也就你,那点破事能琢磨出套说书。”

“没说你的故事不好听的意思,那你下次能少讲点小白龙吗?你一天不夸他就心里难受。”他目光一转,弯弯眼笑了下,“也对,现在估计你只能讲我了,小白龙得靠边。”

湖边起风,吹动树叶沙沙。时光凝视虚空半晌,慢慢敛起笑意。

“褚嬴,”他轻声说,“我很想你,但是有点想累了,不能再想下去了。”

“我要去做一件事,如果失败了,就想不了你了,但是如果成功了,我就再也不需要想你了。”时光抬起头,望向灰蒙蒙的苍穹,“你跟我说,当我想做一件事的时候,天地万物都会帮我。”

“天地万物我不指望了,你帮帮我吧。”他说,“我只信你。”




他靠在栏杆上,安安静静等了会。那阵风突然停了,刹那间天地寂静。

时光有些无奈地笑了下:“知道了,你觉得这是傻事,我不该做。”

“但如果我真的要做,你也会帮我的吧?”他忽然调转话头,“你说过,所有的深思熟虑都值得被尊重。”

“我没有办法了,真的。我觉得可以赌一赌,我不怕赌输。”时光说,“你要是觉得这办法可行,再朝我吹阵风吧?”

湖边没有风,树叶没有动。时光靠坐在栏杆上,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
“行,看来你还是不赞同我,没办法了。”时光叹口气,维持着仰望苍穹的动作,似乎看到远方有南去的燕群,他不动声色注视了会,低声补完自己的话,“那等你见到我,再骂我吧。”




他在二零零七年的秋天闭上眼,向后仰去。

在白光落下来前,跌入漫无边际的湖水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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